人生下坡處──「鳥人」與「我想念我自己」
2015-01-24 09:25:56
上山容易下山難,登上人生高峰後,接下來必然往下,但有人緩慢滑落、有人急速暴跌。電影「鳥人」與「我想念我自己」中的主角,都面臨自身難堪的下坡,兩片也分別引用美國詩人瑞蒙卡佛與伊莉莎白碧夏普的作品為已然傾斜的生命下註解。
「鳥人」中的舞台劇改編自瑞蒙卡佛小說「當我們討論愛情,我們討論的是什麼」。 記者項貽斐/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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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線交錯」導演伊納利圖執導的「鳥人」裡,米高基頓飾演過氣多年的銀幕超級英雄,為了東山再起,將希望寄託在自編自導自演的百老匯舞台劇。這部電影裡的舞台劇改編自瑞蒙卡佛的小說「當我們討論愛情,我們討論的是什麼」,影片的開場片頭更逐字打上瑞蒙卡佛的詩「晚期斷章」(Late Fragment),既是序曲、又是終章,彷彿對此生的自問自答。
「晚期斷章」是瑞蒙卡佛最後一本詩集「通往瀑布的新路」裡的一首詩,這首短詩也是他兩個墓誌銘中的一個。「你是否得到人生所想望的?甚至已如此?我得到了。你想得到什麼?稱自己為摯愛,感受自我為世上所愛。」緊接此詩之後,「鳥人」裡米高基頓出現的第一場戲就是他與自己當年走紅角色「鳥人」的對話。那個穿上鳥人裝的「我」劈頭就問,「我們怎麼落到這般田地?」失去青春、失去婚姻、失去大好的演藝事業,落魄到有如「得癌症的火雞」,眼下唯一能寄望的就是即將登場的舞台劇。
米高基頓在「鳥人」中飾演過氣的銀幕超級英雄。 圖/福斯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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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電影中的超級英雄要以舞台劇重新出發?又為何選擇瑞蒙卡佛?因為米高基頓高中時代演戲意外收到瑞蒙卡佛在酒吧紙巾上留言鼓勵,所以選擇瑞蒙卡佛,理由充滿嘲諷,但也唯有回到最初、才能尋找表演創作的動力源頭。
五光十色的好萊塢以奇幻特效讓人迷失,舞台劇相對踏實、更顯實力,不過「鳥人」裡的舞台更像是「照妖鏡」,演員往往在登台時現出原形,真情流露,半年不舉的艾德華諾頓忽然勃起、米高基頓同樣假戲當真。戲假情真方能感動觀眾,情真的極致就是獻上真實的自己、真實的血液、甚至真實的生命。電影中艾德華諾頓與艾瑪史東的「真心話大冒險(Truth or Dare)」遊戲,最終米高基頓兩者都做到。
米高基頓因「鳥人」中力圖振作的失意演員問鼎奧斯卡影帝,女星茱莉安摩爾則以「我想念我自己」中的早發性阿茲海默症患者角逐影后。「我」片中原是名校語言學家的茱莉安摩爾在病發後,由人生高處跌落谷底,她以患者身分應邀演講,開場白就是伊莉莎白碧許的詩「一種藝術」(One Art)。
「一種藝術」是詩人伊莉莎白碧夏普中年之作,這首詩曾在電影「偷穿高跟鞋」中出現,藉由有閱讀障礙的卡麥蓉狄亞茲之口,檢視自身情感的障礙,由文字得到慰藉,但放在「我想念我自己」裡,詩句對比茱莉安摩爾的失智病情又更具感染力。
電影裡茱莉安摩爾引用詩人的話說,「失去的藝術並不難駕馭,有太多事情似乎定意要失去,它們的失去也不是什麼災難。」但接著自道,「我不是詩人,我是早發性阿茲海默症患者,因此我發現自己每天都在學習失去的藝術,失去我的方位意義、失去東西、睡眠,但最多的是失去記憶... 」。
茱莉安摩爾在「我想念我自己」中飾演早發性阿茲海默症患者。 圖/CatchPlay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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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莎白碧夏普是美國桂冠詩人,她自幼失怙、母親因精神病住院療養,一生漂泊,把不斷失去的深沉體會寫進「一種藝術」,以謔筆自療情傷。「我想念我自己」茱莉安摩爾一邊拿螢光筆在講稿做記號備忘、一邊念出詩句的畫面,也以生命為經典名詩提供新解。
意象繁複、寓意精深的「鳥人」和溫馨通俗的「我想念我自己」,描繪兩款不同的生命情境,眼前是頂峰、緩坡、斷崖無人能知,只有拿出「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的勇氣。
(★「udn星級評論」專欄內容未經授權,不得轉載、摘編。)